藝術教育:藝術智性與創造性教育
對于高校來說,一切學科建設都關系到教育的兩個大問題,我們必須針對當代情形對它們進行重新思考:什么是教育?什么是教育的最佳途徑?
我想用8個字來概括我們所處時代的特征:創新為質、媒體為用。思想與圖像是我們時代的資源主導。前者是文化的產物,后者是藝術的產物,而藝術是文化的主體形式。在當下和未來的時代里,藝術正在,也必須再度發揮創造性主導能量。
藝術教育不是一種專門的學科,藝術與教育不是從屬關系,是平行互塑的關系,因此它的表述應該是“藝術/教育”或“教育/藝術”。在以創新為質、媒體為用的時代,建立這種互塑關系迫在眉睫,它是通往創造性教育新科學的途徑。
歷史和現實是我們建立創造性教育新科學的靈感和依據。反思是我們尋求這門新科學的思想手段:什么是思維?什么是知識?什么是學科?什么是教育?什么是教育的目的?重新反思這些古老的問題,我發現它們都共同趨于藝術/教育、教育/藝術。
“藝術必須是教育的基礎”
學校教育的主要任務是向學生傳授知識。什么是知識?在通俗的理解中,知識是人類在歷史上積累于書本的知識,是已知的知識,是我們學習的基礎。然而,真正的知識或科學都不是印在書本上的,哲學、物理、天文學等都不是知識或科學本身,僅僅是它們的結果。書本所傳授的知識是已發生的結果,它們不是教育的目的而是手段,沒人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去熟記浩瀚的已知寶庫。只能通過學習前人知識,了解前人發現了什么,以此為參照去發現新的發現。
相應地,教育學科、培養模式、評估體系等相關建設與傳授已知知識一樣,其本身不是目的,而是為了培養創造性人才所采取的開放性手段。在亞里士多德的知識論中,實踐與生產屬于創造行為,他的藝術概念是技和藝的高度融合,相當于莊子“技進乎道,道進乎技”的境界。藝術與求知和創新手段情如手足,成為知識轉化創新的靈感與手段。
當代著名科學家威廉·戴維斯認為,追求思維原創性的科學家,必須向視覺藝術學習“物象維度分析”和“想象力投射”能力。他遺憾大學沒有設置這兩門課程。戴維斯的說法絕非個人經驗之談。美國心理學家大衛·魯賓斯基從1970年代起,跟蹤一批受試者,以實驗證明孩子想象和把握二維、三維空間的物象能力是其未來創造與革新的潛能。魯賓斯基的研究結論是:如果不將這類藝術能力列入教育,那么“我們將會錯失現代的愛迪生與福特”。
這回應了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斷言:“藝術必須是教育的基礎。”
偉大的藝術家
善于整合思維
從對知識的反思中可見,思維不單單指理性活動,而是整體性思維。任何求知的創造活動都必須啟動13種思維與技能:觀察、想象、抽象、模式認知、模式建構、造型、移情、空間思維、身體思維、游戲、類推、轉化、綜合能力。這13種思維技能都完美地體現在偉大的藝術家和科學家身上。
畫家萊奧納爾多·達芬奇是現代科學領域的先驅,他不是通過邏輯公式,而是借助繪畫探索、認識宇宙。他說,素描不是繪畫創作的準備,素描比文字更能有效地記錄自然世界。他以藝術為獲取知識的手段,作出了一直受惠于今的科學發明。萊奧納爾多·達芬奇的天才源于整合思維,“團結就是力量”即出于他口,原指知識與思維的整合創造力。文藝復興人的理想是做一個通才,通才不是樣樣都懂都會者,而是在整體性思維統攝下精通盡可能多的技藝去啟前人未啟的智慧,去做前人未做的發明,這跟中國傳統的會通精神完全相符。
教育旨在培養完整的人,王國維早已精辟地指出,完全之人是精神與身體協調發達的人。教育的范圍分智育、德育、美育,這三育對應于智育、意育、情育,三者合一造就通才,缺一造就專才,缺二造就庸才。
知識在進展,教育范圍在轉移,方式方法在變化,教育也需要與時俱進、應需改革。然而,改革的目的不是為了改變而改革。今天教育的問題就出在專業領地化、破碎化、膚淺化,不斷地在淹沒整合性思維的智慧。教育猶如種植,根深才能葉茂。中國古代的“藝”雖與西方的“藝術”概念不同,但對于藝術的教育和智性功能認識相通。這根從孔子和柏拉圖時代就已在深土中扎下。孔子提出的培養君子亦即完整的人與中西現代觀念都無二致。“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這四項要求等同于德、智、美育。“游于藝”絕非后人誤解的以藝術為消遣,其意指德、道、仁的真正實踐,必須達到藝術那樣出神入化的境界。
無怪乎,以科學改變人類歷史的主要人物都是從藝術出發的:哥白尼從職業畫家走向偉大的天文學家,伽利略從歐洲誕生第一所美術學院的素描和透視學教授轉身成為偉大的數學家和天文學家,牛頓給自己的物理和動力理論的發現自畫素描插圖,愛因斯坦以音樂作為科學發現的思想機制和手段。我國杰出的科學家也是如此,李四光能譜寫小提琴曲,趙元任是數學和物理學家,譜寫了歌曲集,音樂使他掌握了數門外語和33種中國方言。他們的成就說明人的智力不是單一的,而是多重的。主觀與客觀、心靈與身體、理智與情感合成鑄就人的智性,一個完整的人就是理智與情感平衡發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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