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創造藝術形式和美的感受獲得審美體驗

　　藝術是兒童最佳的心智啟蒙，有助于“人類的自我發現”，有助于學生更好地體會深邃的事物與原理。藝術教育絕非天才教育，而應為全體學生所共有。日本藝術教育以提高學生的整體素質為著眼點， 從“純粹藝術”教育中解脫出來，使學生在創造藝術形式和美的感受中獲得審美體驗，并喚起創造熱情。

　　小學設置音樂、圖畫工作科目，初中設置音樂、美術科目，高中設置藝術科目（包括音樂、美術、工藝、書道），這就是日本的藝術教育，其更注重培養學生的感性認知、藝術情操與表達能力，注重豐富教學內容與教學形式，注重多方參與、共同協作。

　　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發展史

　　•初步確立期（1872年-1912年）

　　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可追溯至1872年《學制》的頒布。作為日本近代史上第一個體系完備的教育法令，《學制》第一次正式將美術、音樂等藝術教育科目納入了教科范疇。1907年，隨著《小學校令》的修訂，美術、音樂科目升格為小學必修科目，藝術教育的重要性與必要性進一步得以確立。然而，這一時期藝術教育仍處于探索期，雖然已經納入學校基礎教育范疇，但是教育目的、教學內容與教學方式多流于表面。以美術教育為例，僅重視學生對教科書中圖畫的臨摹，以掌握基礎的繪畫能力為教育目的，忽視了對學生的表現欲、創作欲的培養，還未達到培養學生創造力、感性與情操的層面。

　　•豐富發展期（1912年-1945年）

　　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后世界范圍內民主運動的高漲，歐美諸國推崇個性和創造性，以兒童為中心的自由教育思想進入日本，給教育界帶來了重要影響。藝術教育領域也不例外，在作家、詩人、作曲家、畫家等藝術家的推動下，日本國內掀起了以培養兒童個性與創造力為旨歸的藝術教育運動。例如，作家鈴木三重吉創辦新兒童雜志《赤鳥》，試圖通過富有藝術性的童話、童謠與作文指導豐富藝術教育。另外，作曲家成田為三、弘田龜太郎帶動的童謠運動、北原白秋帶動的自由詩運動、山本鼎帶動的自由畫運動、片山伸帶動的文藝教育運動等，都是日本聞名一時的藝術教育運動。歐美諸國的藝術教育思想與日本本土藝術教育的融合，豐富了中小學藝術教育的理論與實踐。以美術教育為例，該時期中小學不再拘泥于讓學生臨摹作品，而是引入了“自在畫”的概念，開始重視培養學生的設計、創造能力。

　　•完善成熟期（1945年至今）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的藝術教育一度停滯。1945年“二戰”結束后，日本著手教育改革，開始從天皇制國家主義教育體制轉變為民主主義教育體制，藝術教育也得以重啟。一方面，日本積極吸收歐美國家先進的藝術教育理念，諸如英國藝術評論家赫伯特·里德提出的“培養自發性創造力與開發個性”為目的的藝術教育論，美國哲學家、教育家蘭格提出的“藝術教育即感情教育”的論說，都對日本藝術教育目的論產生了積極影響，日本開始提倡通過藝術科目的教學讓學生感知美。另一方面，日本文部科學省數次修訂《學習指導要領》，確立了小學音樂、圖畫工作科目，初中音樂、美術科目，高中藝術科目（包括音樂、美術、工藝、書道）的課程體系。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不論是在藝術教育的理論建設方面，還是在藝術教育課程實踐方面，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正在逐漸走向完善與成熟。

　　藝術教育注重審美情趣的培養

　　日本2017年修訂版《小學學習指導要領》《初中學習指導要領》《高中學習指導要領》對各個教育階段的藝術教育教學目標進行了詳細說明，其內容表現了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目標的特點。

　　小學音樂教學的目標為：通過表現與鑒賞活動形成音樂思維，培養日常生活中與聲音、音樂相關的資質與能力：（1）把握音樂的主旨與構造，掌握通過音樂進行自我表達的基本技能；（2）提高音樂表現能力、鑒賞能力；（3）通過參與音樂活動，培養學生的音樂愛好與親近音樂的態度。

　　初中音樂教學的目標為：通過多樣的表達與鑒賞活動，形成音樂思維，培養學生在日常生活中與聲音、音樂、音樂文化相關的資質與能力：（1）把握音樂的主旨、構造與創造背景，理解音樂的多樣性，通過音樂掌握自我表達的基本技能；（2）提高表現音樂的能力，能夠鑒賞音樂的美；（3）通過參與音樂活動，培養學生的音樂興趣，形成親近音樂的態度。

　　小學圖畫工作教學的目標為：通過表達與鑒賞活動，培養學生認知形狀、顏色的能力：（1）通過自己的感受與行為，從不同的視角理解事物的造型，能使用工具與材料，創造性地進行造物活動；（2）思考造型的優點與美感、作者的表達意圖與表達方式，加深對作品的理解；（3）體驗制作樂趣的同時，培育學生樂于創造美好生活的情感。

　　初中美術教學的目標為：通過多樣的表達與鑒賞活動，培養學生在日常生活中與美術相關的資質與能力：（1）從藝術造型的視角出發欣賞藝術品；（2）思考造型的優點與美感、表達意圖與表達技巧、主題提煉與創作構想，加深對美術的見解與感悟；（3）體驗美術創作活動的樂趣，培養美術興趣，養成內心充盈的生活態度。

　　高中藝術教育總體目標為：通過多樣的藝術活動，發揮各個科目特點，培養學生與藝術相關的資質與能力：(1)理解藝術相關的各個科目的特點，掌握通過藝術進行自我表達的技能；(2)進行創造性的自我表達活動，體味藝術的美好；(3)提高感性認識，養成內心充盈的生活與社會態度。

　　對比日本小學與初中音樂教育的教學目標可以發現，小學音樂教育注重對學生進行音樂的基本感知、鑒賞與表達能力的培養，而初中音樂教學的目標則有一定的提升，除了基本技能外，還強調對音樂文化的理解、對音樂創作能力、更深層次鑒賞能力的培養。美術教育也不例外，小學美術教育名為“圖畫工作”，初中開始稱作“美術”，可見小學美術教育偏重對圖形、造型的基本感知與手工作品的初步制作。初中則進一步提升能力要求，重視從美術視角對學生進行鑒賞與創作能力的培養。高中藝術的教學目標則是對小學與初中教學目標的深化，重視綜合能力與思維的培養。可見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循序漸進的特色。

　　教學內容與教學方式豐富多樣

　　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重視教學內容的豐富性。其教學內容可分為藝術“表達”與藝術“鑒賞”兩大模塊，藝術“表達”重視學生自身對藝術內容、形式的掌握以及基本藝術創作能力的培養，而“鑒賞”重視學生對藝術作品主旨、內涵、結構與表現形式的品鑒。以音樂教育為例，日本中小學音樂教育“表達”模塊包括：唱歌活動、樂器活動、音樂創作活動，通過唱歌、彈奏與創作，引導學生掌握音樂表達的基本素養。“鑒賞”模塊通過對優秀音樂作品的分析，培養學生對音樂的品鑒能力。在題材選擇上，選用的歌曲不僅包含國內外優秀作品，還有民謠與鄉土歌曲，讓學生感受音樂與生活的聯系，培養他們熱愛鄉土的情懷。

　　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也相當重視教學方式的多樣性。以音樂教育中的“表達”為例，唱歌活動包含獨唱、齊唱、合唱等形式。樂器活動包括獨奏、合奏等形式，還要求學校根據具體教學條件，提供包括日本民族樂器與外國樂器在內的諸多打擊樂器、旋律樂器的教學。音樂創作活動包括曲目創作、即興表演等多種形式。再如美術教育中的“表達”模塊，通過造型游戲、手工活動、組合活動等方式開展繪畫、雕塑、設計教學，利用泥土、黏土、木頭、紙張、蠟筆、水彩、針線、小刀、鋸子、錘子、釘子等多種工具，讓學生動手動腦進行美術創作。而在開展美術“鑒賞”教學時，不僅在教室內開展優秀作品品鑒分析活動，還深入地方美術館參觀，讓學生感受藝術之美。

　　多方參與，共同協作

　　日本文化廳負責統籌日本國內文化、宗教交流事務，長期以來積極開展各類活動，以培養年輕藝術家、豐富兒童的文化藝術體驗、支援地方藝術文化發展、振興日本藝術文化為目的，在協助中小學開展藝術教育方面，文化廳與日本文部科學省共同協作，通過設立預算、實施巡回公演項目、藝術家派遣項目、“孩子·夢想·藝術·藝術院”項目、藝術溝通交流能力提升項目等文化藝術培養項目，確保學生有機會接觸高品質文化藝術的鑒賞、體驗活動，培養學生豐富的創造力、想象力、思考力以及溝通交流能力，培養未來藝術家與藝術觀眾，以期創造優秀文化藝術。

　　巡回公演項目，指的是文化廳選定一流文化藝術團體，在小學、初中、特殊教育學校（小學部、初中部）的體育館、文化館等場館進行巡回公演。公演團體和公演節目由文化廳長官組織企劃委員會進行選定，中小學可向所在都道府縣申請，文化廳長官根據都道府縣的推薦選定實施學校。公演以獲得高度藝術性評價且適合學生鑒賞的內容為主，包括合唱、管弦樂演出、音樂劇、兒童劇、芭蕾舞、現代舞、日本古樂曲、日本古舞曲等藝術表演。在公演之前，為提高學生對公演的鑒賞能力、發揮更佳的學生參演效果，文化藝術團會赴學校開展研討會，進行鑒賞與參演的技術指導。

　　藝術家派遣項目，指的是文化廳向中小學派遣藝術家，協助學校開展藝術教育，包括公開招募學校型與法人提案型兩種。公開招募學校型指的是小學、初中、高中與特殊教育學校向都道府縣自主申請，文化廳根據都道府縣的推薦選定實施學校，派遣一名或者幾名藝術家入校進行演講、表演、技術指導等活動。實施領域包括音樂、演劇、舞蹈、大眾藝能、美術、傳統藝能、文學、生活文化、媒體藝術等。法人提案型指的是文化廳長官根據以振興文化藝術為目的的特定非營利活動法人、公益法人、一般財團法人、一般社團法人、特例民法法人等的推薦，選定被派遣者與實施學校。非營利活動法人等受國家委托，在把握中小學文化藝術活動需求的基礎上起溝通聯絡作用，派遣一名或者幾名藝術家到中小學開展演講、技術展示、技術指導等活動。實施領域包括音樂、演劇、舞蹈、大眾藝能、美術、傳統藝能、文學、生活文化、媒體藝術等。

　　“孩子·夢想·藝術·藝術院”項目，指的是中小學向所在都道府縣的相關部門提交申請，相關部門匯總所在區域的申請情況后報備文化廳，文化廳對學校進行甄選后選定實施學校，同時聯絡日本藝術學院，在美術、文藝、音樂、演劇、舞蹈等領域取得輝煌藝術成就的“日本藝術院會員”藝術家中選定講師進行派遣。藝術家通過演講、表演、技術指導等活動，讓孩子切身感受藝術活動的美妙之處，教會孩子懷抱夢想、努力追求的珍貴之處。

　　藝術溝通交流能力提升項目，指的是文化廳向中小學派遣藝術家，開展研討會，傳授藝術表現手法，以提升學生的藝術溝通交流能力。該項目也分為公開招募學校型與法人提案型兩種類型。文化廳通過公開招募或法人提案選定實施學校和藝術家，向小學和初中派遣個人或者少人數的藝術家，實施計劃性、持續性的研討會，教授藝術表現手法。實施領域包括音樂、演劇、舞蹈、大眾藝能、美術、傳統藝能、文學、生活文化、媒體藝術等。

　　文化廳與文部科學省初等、中等教育局多方參與、共同協作，為日本的中小學藝術教育帶來了更豐富多彩的體驗、更高水平的專業指導，對促進日本中小學藝術教育產生了一定的積極影響。

　　當下，日本藝術教育循序漸進的教學目標、豐富多樣的教學內容與形式、多方協作的教學模式，營造了寬松的藝術環境，讓學生感悟多元的藝術文化并形成自由的審美取向。

　　（作者單位系北京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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