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衫淚》與《青衫記》中,琵琶的抒懷作用,主要集中于表達裴興奴對白居易濃烈的思戀之情和迫嫁茶商的憤恨之情。裴興奴情定白居易后,便心心念念嫁其為妻,不料,婚事未成,白居易卻被貶為江州司馬,從此二人兩地相隔,興奴自然情難釋懷。而后,更因鴇母貪利,迫其嫁與茶商,興奴更是悲憤不已。在船行至江州時,興奴觸景傷情,睹物思人,方借琵琶抒己思戀憤懣之情。于是,便有了如下橋段:“(旦抱琵琶上)影似白團扇,調諧朱弦琴。一毫不平意,幽怨古猶今。奴家方才閉上艙門,拒絕那廝,且喜他使性,上崖去了。如今再上船頭消遣一回。你看江深夜靜,月冷風清,好凄慘人也。前日聞得白相公謫宦江州,此間正是江州地方。咳,只在一處,不能勾廝見,好苦呵!稍水那里?(丑扮船家上)隨風倒舵,順水推船。裴娘有何吩咐?(旦)稍水,你把這船頭對著月色,就泊在這蘆花岸邊,待我把琵琶自彈一曲。(丑諢下。旦)碧海青天無限恨,等閑拭淚付琵琶。”
在《四弦秋》中,琵琶抒懷的內容,完全不同于《青衫淚》、《青衫記》的相思之情,主要表達的是琵琶女花退紅對易逝韶華的感嘆,獨守空閨的悲涼,和詩人白居易被貶江州,壯志難酬的苦悶。花退紅本為京城名妓,年老色衰后,嫁與潯陽茶商,商人重利輕別離,常外出販茶,獨留退紅獨守空閨,只得于百無聊賴之際,憶少年情事,感芳華易逝,傷孤獨難眠,不禁嘆道:“咳!天長岸闊,草長鶯啼,只好守著琵琶過活也呵。則這答江水九條斜,準備著淚珠兒一樣瀉。”而后,花退紅月夜彈琵琶,琵琶聲引白居易,二人相識,引為知音,退紅便借琵琶向眾人敘己年華不再之悲,獨守空房之凄,而白居易更由這凄愴之音,聯想自己懷才不遇,甚是悲憤,不覺淚下沾青衫:“盛衰之感,煞是傷心也。”而這也恰好道出了《琵琶行》的原意:“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三、重逢
“琵琶”在《琵琶行》的戲曲改編作品中,除卻上述作用,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便是白裴二人重逢團圓的重要工具。這一作用僅在《青衫淚》和《青衫記》中有所體現,《四弦秋》中全不涉及,這主要與兩者的故事模式不同密切相關。前者是士子、妓女相戀的愛情故事,白裴二人因琵琶相識相戀,分離后又因琵琶重逢而終成眷屬,以琵琶為重要道具,貫穿全劇首尾,形成一個“相識—離別—重逢”的戲劇框架;同時,也符滿足了中國觀眾對于大團圓結局的期盼心理。而《四弦秋》并不是愛情題材,白居易和琵琶女之間并無男女之情,也無離別之恨,二人只有“同時天涯淪落人”的同病相憐之悲,和淪落風塵、壯志難酬的淪落之恨。因而,不論從故事情節,還是情感需求上來看,“琵琶”的重逢之用在該劇中都是不應出現的。
綜上可見,“琵琶”這一中心道具在《琵琶行》的戲曲改編作品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由于每部劇作的故事模式,主題中心的不同,又使得這中心道具的功效,包含的意蘊,表達的情緒,情感的張力也隨之發生了不同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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