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故事:《李叔同的音樂課》
“李叔同所教授的音樂課程,學生格外尊崇,看得比國文、數學還重!睘槭裁此恼n會有這樣的魅力呢?
從今天起,我們的“夜讀經典”欄目開啟“名家與教育”板塊。讓我們一起走近李叔同、魯迅、豐子愷、葉圣陶、朱自清……聽聽他們的教育故事。今天,我們就先從《李叔同的音樂課》說起。
1911年3月,曾留學于東京美術學校臨摹油畫,又從音樂家村上音二郎研習西洋音樂的李叔同負笈歸來。適逢有心改革教育,識得藝術陶冶人心之美育意義的經亨頤主管浙江一師教務。彼時國內師范院校的音樂課教學條件與質量尤為薄弱,教師一般都由日本教習充任。故此,經亨頤誠邀李叔同來校任教,以期能創辦一師自己的藝術專修科。
有說接到經亨頤邀請后,李叔同卻提出要為每個學生配備一架風琴,否則難以從命。這便將其索要條件之切近狀演繹太過,聞之似妖。需知對于教學硬件品質的高要求,又何嘗不是經氏內心所期,聘約雙方自是兩廂投契。
音樂教室的選址在花園里,是專門建造的,四面臨空。彼時學校有兩架鋼琴,五六十架風琴。風琴每室兩架,給學生練習用;鋼琴一架放在唱歌教室里,一架放在彈琴教室里。
李叔同所教授的音樂課程,學生格外尊崇,看得比國文、數學還重。毋謂先生喧賓奪主、小題大做,這是因為在李叔同及其支持者經亨頤心目中,音樂被賦予了獨特的美育功能與意義:“蓋琢磨道德,促社會之健全;陶冶性情,感精神之粹美!币虼,“先生的教授音樂是這樣嚴肅”。加之他有豐厚的知識學養做背景,教音樂、圖畫,可懂得的不僅是音樂、圖畫。他的詩文、小說比國文老師的好,他的書法比習字老師的好,他的英語比英文老師的好。好比是一尊佛像,背后有光,故能令人心悅誠服。
李叔同深知傳授文藝,旨在陶冶人格,不能單純地留于“技”“術”論,但又必須由“技術”入手。所謂大處著眼,小處著手。除教唱歌之外,他還教學生彈奏風琴或鋼琴,傳授作曲的基本方法。為讓學生自己悟得自己的經驗,成就不被教師強行合一之才,李叔同從早到晚,都在進行著不教授的教授,適可謂中國早期“第二課堂”教學的開拓者與踐行者。
浙一師音樂課正式的授課課時并不比國文、數學來得多,但早飯以前的半小時,午飯至上課之間的三刻鐘,以及下午四時以后直至黃昏都是課外修業時間。李叔同照例每星期的正課上先把新曲彈一遍給學生聽,指導了彈奏的要點,便讓學生各自回去練習。一周后須得練習純熟再去彈給先生聽,這便叫作“還琴”。
憶及“還琴”課,其入室弟子豐子愷“只感到艱辛與嚴肅”:
先生并不正面督視我的手指,而是斜立在離開我數步的桌旁。他似乎知道我心中的狀況,深恐使我心中慌亂而手足失措,所以特地離開一些。但我確知他的眼睛是不曾離開過我的手上的。因為不但遇到我按錯一個鍵板的時候他知道,就是鍵板全不按錯而用錯了一根手指時,他的頭也會急速地回轉,向我一看,這一看表示通不過。先生指點樂譜,令我從某處重新彈起。小錯從樂句開始處重彈,大錯則須從樂曲開始處重彈。有時重彈幸而通過了,但有時越是重彈,心中越是慌亂而錯誤越多,這還琴便不能通過。先生用平和而嚴肅的語調低聲向我說:“下次再還。”于是我只得起身離琴,仍舊帶了心中這塊沉重的大石頭而走出還琴教室,再去加上刻苦練習的功夫。
經此嚴格教學,以致豐子愷畢業離校后猶須得用“如臨大敵”的態度而彈琴,用“如見大賓”的態度而聽人演奏。上述回憶,乍看似于崇敬側畔現出幾分“畏”字的代溝;然細細品味,卻能讀出印象中乃師如何嚴守雅俗文化之界限,一絲不茍地拒斥敷衍、拒斥“消閑”乃至拒斥流俗之苦心。
難得篇末弟子幡然領悟:世間或有一種所謂“娛樂的音樂”,唱奏“可以全不費一點心力而但覺鼓膜上的快感”,贏得“片刻的陶醉和舒服”,但事后卻經不起回味,甚至頗感“惡腥”,遠不及那艱辛嚴肅的音樂回味的甘美。恰是緣于這樣的規訓、濡染,學生的藝術才華多被激發出來,豐子愷、吳夢非、劉質平、李鴻梁、傅彬然、李增庸、黃寄慈、金恣甫、呂伯攸、王平陵、蔡丏因等堪稱李叔同的入室弟子,都跟先生情深誼篤。
即便后來李叔同摒除塵緣,離開一師,浙一師的音樂教育依然特色鮮明,秉承著沒有李叔同的李叔同教學傳統。
中音在線:在線音樂學習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