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報記者 鄧瓊實習生 陳培娜圖/本報記者 鄧勃
人物檔案
何占豪,1933年生于浙江諸暨,中國杰出音樂家,現任中國上海音樂學院教授、中國上海音樂家協會副主席。17歲進入浙江省文工團,1952年轉入浙江省越劇團樂隊,1957年考入上海音樂學院,先后在管弦系、作曲系就讀。1959年在上海音樂學院學習期間與同學陳鋼創作的小提琴協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是中國“婦孺皆知”的最著名的小提琴作品,是全世界演出和錄音版本最多的中國管弦樂曲。
何占豪憶及50年前創作《梁祝》的點滴,一再強調《梁祝》是集體創作的結晶
1959年5月27日,由何占豪、陳鋼作曲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在上海蘭心大戲院首次公演,俞麗拿擔任小提琴獨奏。這支中國有史以來最著名的小提琴曲,完成了交響音樂民族化的創世紀。
美麗的蝴蝶,飛到中國人心上,至今已經整整50年。日前,著名作曲家何占豪先生應邀來到廣州,指揮廣東省民族樂團演奏了他親自改編的古箏版《梁祝》。記者這才有機會見到這位滿面紅光、精力充沛的古稀老人,聽他話當年、正視聽。
農民啟發
貝多芬巴赫聽不懂
農民想聽越劇滬劇
羊城晚報:今年是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問世50周年,很多人都想了解這部作品的誕生過程。
何占豪:具體這個曲譜寫成,至今已50周年。但是,如果從“農民伯伯”創造《梁祝》這個角度來說,就遠遠不只半個世紀了。
羊城晚報:這個說法真新鮮!為什么說《梁祝》出自“農民伯伯”呢?
何占豪:我真是覺得,中華民族是一個有音樂傳統和音樂才能的民族,這首曲子并非一個或幾個作者寫的,它是我們浙江的農民原創的!因為里面很大部分運用了越劇的表演因素。越劇是哪里來的?是袁雪芬、范瑞娟、傅全香、尹桂芳等等一大批表演藝術家,以及一大批琴師聯合創造的,他們都是農民的兒女,從小就唱山歌、小調,在農村的文化氛圍、父輩的熏陶下成長,十幾歲開始到上海闖蕩、在舞臺上磨練,這才有了越劇。所以我說《梁祝》原始的創作者是農民。
羊城晚報:看來這不是您的謙虛之辭,而是事實。
何占豪:我可以從頭給你講來,《梁祝》里哪一段音樂是從越劇的哪里來的。一開頭你們覺得很好聽吧,“0532/1--2/765-/……”這不是我創作的,這是越劇里面很常見的過門。還有《梁祝》當中的小過門很好聽,也是來自越劇里一種“百搭過門”,百聽不厭的過門,我只是切了一刀稍加改變。
羊城晚報:那當時你為什么想到從越劇里提煉出這個故事來譜曲呢?
何占豪:說到這里,還是離不開“農民伯伯”給我的啟發。那時我在上海音樂學院念書,我們每年都要下鄉給農民演出。農民很熱情,但音樂學院學生拉的都是貝多芬、巴赫,演完之后我們問他們:“好聽不好聽?”回答“好聽!”再問“懂不懂?”齊聲說“不懂!”“那你們要我們拉什么?”“越劇、滬劇”!原來這些才是他們懂的。我恰巧是從越劇團到音樂學院來進修的,當然就想從越劇入手創作一點他們熟悉的東西。
領導慧眼
《梁祝》戰勝《女民兵》
為國慶十周年獻禮
羊城晚報:您提到在創作《梁祝》之前,還曾經同時提出了《女民兵》、《大煉鋼鐵》等另外兩個題目。我們都知道上世紀50年代的政治氣候,為什么當時居然否定了這些革命現實主義題材而作《梁祝》,沒有遇到阻力嗎?
何占豪:《梁祝》的總策劃是當時我們系黨總支書記劉品。他帶我們一起下鄉,看到農民不喜歡西洋樂曲,所以就首先提出小提琴要民族化,然后在我們學生中組織成立一個“小提琴民族化實驗小組”。
羊城晚報:那您當時在學生當中是很突出的一個?
何占豪:我是從越劇團來進修的,本來想學點拉小提琴的技術,豐富越劇的表現力。小提琴伴奏是浙江越劇團最早用的,我們早就在用小提琴表現民族音樂,所以提起小提琴要民族化,劉品一眼就看中我了,我本來就有這基礎嘛。但是學校里面有議論,說你們把小提琴當二胡拉,低俗化!他們認為音樂是藝術的皇冠,小提琴和鋼琴是皇冠上的明珠,不容許我們低俗化。但我從他們的反對聲中,體會到小提琴要民族化,但不能簡單化,要充分發揮小提琴的性能,一步一步來。剛好碰到國慶十周年,領導說要獻禮,說你們實驗小組也要做點什么,敢不敢寫個大的?既要為工農兵服務也要攀登國際高峰。我那時候年輕,就脫口而出:“行!”實際上心里害怕。
羊城晚報:領導決定寫《梁祝》?
何占豪:那個時候,我已經作過一個短的四重奏《梁祝》了,今天把它稱之為“小《梁祝》”,旋律啊什么的都跟后來的《梁祝》有很大不同。但是這個探索受到了來我們學校視察的當時的文化部副部長、黨組書記錢俊銳的肯定。他覺得,用外國的樂器來演奏中國的戲曲,以前未曾聽到,這是一條路子,希望學生們探索下去。音樂學院黨委書記孟波傳達給我,所以當我們小組討論交上三個題目之后,他大筆一揮選了《梁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