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曲家陳鋼
記者:一提起您和何占豪的名字,永遠是和小提琴協奏曲《梁祝》聯系在一起的。《梁祝》應該與鋼琴協奏曲《黃河》一樣,是國內外演出最多的中國音樂作品吧?
陳鋼:《梁祝》恐怕比《黃河》還多。《梁祝》是1959年問世的,到1960年就出國了,到前蘇聯,之后又到了很多國家。最有標志性的一些演出,像前些天在北京就是一場,由杜梅演奏,我們現在不評論他的演奏,就是說他是一個世界級的小提琴大師,他能去演這個作品,還有沙漢姆、斯特恩,這些都是世界級的演奏家。還有西崎崇子。
記者:我相信還有,除了這些人。
陳鋼:我就講最頂級的世界大師,中國音樂家演奏的就不計其數了。而且這個作品像蝴蝶一樣越飛越高,波及面越來越廣。“TheButterflyLovers”,蝴蝶情侶,這個英文名字可以說是《梁祝》的畫龍點睛之筆。第一個拉這部作品的外國人是一個蘇聯人,第二個就是西崎崇子,這個“TheButterflyLovers”就是他丈夫給起的,她的丈夫海爾曼是一個唱片公司的老板,德國人,西崎崇子就是因為拉這個出名的,而且她特別愛這個作品,灌過五六張唱片。我1981年從美國回來經過香港,正好趕上她的《梁祝》獲得香港的古典音樂金唱片獎。古典音樂包括什么,貝多芬,莫扎特,在香港,《梁祝》是第一個古典音樂的金唱片。西崎崇子的《梁祝》唱片大概加起來發行幾百萬張。這就給我們一個啟示,東西方文化的交融、碰撞,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上海是中國最早的城市文化的發源地,它的特點就是海納百川、中西交融。我舉個我父親陳歌辛的例子。他作的《玫瑰玫瑰我愛你》,調子是中國的曲調,但是里面用的節奏卻是爵士的,西化的。音樂一定要用世界語言來對話,但是必須有中國元素。片面地提“民族化”的口號是不對的,有的時候民族的不一定就是世界的,可能沒有共同的通道。比如說日本的能樂,它是非常民族的,是他們的國寶,我們理解起來就比較難,還是有很多民族的、心理的、文化的隔閡。《梁祝》的基調是越劇的音樂,故事是民族的。但是現在要跳過去,跨越地域,轉化為共同音樂語言。作為交響樂,俞麗拿可以拉,杜梅也可以拉。現在這部作品故事是中國的,音樂是西方形式的。最主要的是它的中國神韻、氣息、審美。
記者:現在如果外國的小提琴獨奏家想要選一部中國作品,可能首選就是《梁祝》吧?
陳鋼:好像唯一的選擇就是《梁祝》。去年六月份我到英國去,在伊頓公學聽音樂會。英國王子也在那里讀書。他們每年都有畢業班音樂會,其中有中國學生,老師問他們演什么,他們選擇的是《梁祝》,而沒有選擇柴科夫斯基、門德爾松,他們認為中國人就應該拉中國作品。音樂會很隆重,去的人很多都是英國貴族,他們很多人聽《梁祝》的時候連這個故事都不知道,但是很奇怪,演完以后,全場反應特別熱烈,還把我請上去了。一個記者跟我說,下面很多老外都哭了。音樂,它可以越過語言、越過地域、越過民族,達到人的心靈。這里邊表現了愛,這是人類最大的命題。這就是音樂的力量。
《梁祝》產生在狂熱的年代,當時我們不知何為主旋律,但是我們表現了人類最大的主旋律。就是人性和美。我聽說明年嫦娥一號衛星要把《梁祝》帶到月球上去。1997年7月2日,好萊塢碗形劇場舉辦了一場“為中國喝彩”音樂會,呂思清演奏完《梁祝》,掌聲一浪接一浪,相當激動人心。就像一位華僑講的:“凡是有太陽的地方就有華人,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梁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