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鋼在回答記者提問
記者:談談您的《紅色小提琴》系列。
陳鋼:這個音樂會的作品主要是我“文革”的時候寫的,《金色的爐臺》、《苗嶺的草晨》等等都是我33年前寫的了。而現在很多參加小提琴比賽的人還是拉這些作品,這就說明這些作品還是活在人們心里。“文革”的時候可以說是沒有陽光、沒有早晨、沒有金色的年代,但是我寫了陽光,寫了早晨,也寫了金色。紅色小提琴的曲目都是由潘寅林首演的。潘寅林是上海交響樂團的首席,這次也由他來演奏。而《王昭君》是1986年寫的,那個時候我已經是飽經坎坷,這是我們一代人的寫照。經過那么多苦難之后,《王昭君》表現的愛是一種博大的愛。
記者:很多人都有一個疑問,這么多年,我們國家也不缺乏好的作曲家和音樂人才,但是為什么好的作品卻這么少?也留不下來?
陳鋼:我很高興現在有這么多人還在拉我的作品,但是同時也很遺憾,為什么沒有新的作品出來?這要從兩方面看,第一方面這是一個時代的造就,它在現世不可能出現,時代不同了嘛,當時我們那是一個純情的年代,兩個純情的學生,寫了這樣一個純情的作品,現在不純了嘛。但是不管在什么時代,都應該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一種精神。所以為什么是“紅色”呢?我理解的“紅色”,代表了我們曾經經歷過的那個激情難忘的歲月。另外一方面,雖然我們處在那個黑色的年代,我們的心里卻是紅色的,有一種追求,一種希望。我想有這樣的精神才能有這樣的作品。而現在呢,物質多了,精神匱乏了。我的學生對我說,我很郁悶,很孤獨。現在很多作曲家都是關起門寫,沒有接受聽眾檢驗,這樣作品就留不下來了。
記者:聽說您這個寫了多部小提琴協奏曲的作曲家不會拉小提琴?
陳鋼:我不會拉小提琴,人們都不相信。但是有一點,我與演奏家合作得非常好,我寫了他拉,拉了不順就改。作曲一定要經過二度創作,還有聽眾的反饋,是第三度創作。現在其實有很多作曲家的作品,就是留不下來,首先是演奏家不愿意去演,有很多實驗性的東西,演一兩次就完了。我們需要實驗,但是音樂最終是要給大家聽的。
記者:除了您剛才說的精神的東西,情感的東西,您覺得還有什么原因讓大眾這么喜歡《梁祝》?它的特點是什么?給人聽覺上的印象是什么?
陳鋼:音樂是不能說謊的,也不能矯情,做出來的是不行的。音樂是要很真誠的,“從心到心”,才能感動聽眾。音樂不能說謊,應該一下子把人擊倒。
記者:除了純情、真誠,還有什么主要原因?
陳鋼:音樂應該是時代的產物,但是又要超越時代。它不是我們現在狹隘理解的主旋律。應時的東西不一定真正代表時代。最大的主旋律就是寫人。寫人就是要寫人的感情。
記者:那我要問了,你說他們不寫人么?
陳鋼:他們也寫人,寫他們自己的感情,但他們的感情和我們的感情不一樣。我只能這樣說。
記者:寫自己的感情就達不到打動心靈的程度?
陳鋼:首先自己要很真誠的,你要先激動,然后才能影響別人。20世紀是實驗的世紀,很多現代派,他們是從理性出發,從數學的序列的計算出發,而不是情感。
記者:現在也有作曲家寫一些很感動人的題材,但是他們不想用民族的旋律表現民族的東西,生怕自己被認為落后,不夠現代。可寫出來的音樂又的確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