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樂論》:漫議十九音樂之用何在
音樂有什么用,這個題目好像非常小兒科。但就是這個小兒科的東西卻讓我們經常失誤,甚至毀了我們的生活,誤導了整個社稷。讀一讀荀子的文章《樂論》,會對我們有許多的啟示。
荀子在《樂論》里面首先講的是藝術的起源。他說,“樂者,樂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他認為,音樂,就是快樂,這是人表達情感必不可缺少的。他說人心中快樂,就必然要發出聲音,表現于形體的一動一靜。而人的思想、道德、情感、性情,就通過聲音和形體的動靜,用音樂和舞蹈的形式全部表達出來。所以音樂和藝術就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無根之木,而是人的情感在用語言表達不足的時候,產生出來的升華,是一種用音樂和形體來充分表達情感的升華了的語言。所以,藝術是生活的反映,是人的情感的擴張和外化。
主張藝術反映生活,還是主張藝術脫離生活,這是唯物主義藝術觀和唯心主義藝術觀的根本分歧。在藝術與生活的關系上,荀子是一個完全的唯物主義者。
荀子不把藝術看做是空中樓閣,認為藝術是普通人生活的一部分,是人類共同的精神產品。
現在有一種非常時髦的觀點,叫做唯美主義。他們認為,藝術本身就是目的。美是至高無上的,具有絕對的價值。有的畫家、音樂家把唯美主義奉為信條,聲稱他們創作的作品不是給現代人看的。他們以大家看不懂為榮。
我有一位老朋友是藝術研究院的老畫家。他把書法的狂草筆法用于繪畫,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創作出一種狂草人物畫。他畫的李白醉吟、鐘馗、八仙圖等,都很有個性特征,名揚海內外。有人評論他的畫是唯美主義。可是他不承認。他說他的畫,是他人生情感的結晶,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用他的心靈和人格力量畫出來的。
由于對藝術起源的認識不同,對藝術的功能問題,認識也就大不相同。一種認識認為,藝術只能是藝術,墨家反對音樂和藝術。墨家認為,音樂和藝術不僅不能解決吃飯、穿衣問題。搞藝術活動就要花錢買樂器和服飾,這是浪費;演奏音樂,表演藝術,就要用人,還要許多人坐下來聽,來看,要占去很多人的時間,要停下手中的工作,耽誤生產。所以,搞音樂和藝術是個錯誤。
楊朱學派和墨家持相反的觀點。他們認為,人生活在世上,應該“貴己”,充分享受快樂。王公貴族出身的魏牟和它囂說,人要放縱性情,為所欲為,盡情的歡樂。
荀子既反對墨家的音樂和藝術無用論,也反對楊朱學派的放縱主張。荀子說,“聲樂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易”。荀子列舉了許多生動的事例。他說,聽了雅樂、頌樂,心胸就寬廣;身穿鎧甲,頭戴鐵盔,內心就激揚;裝扮起妖艷的容貌,唱著靡靡之音,內心就淫亂;頭戴禮帽,身穿禮服,唱著高雅的曲子,內心就莊重。
他說,凡是邪僻音樂流行的地方,歪風邪氣就形成風氣,人的行為就放縱散漫、卑鄙下賤,社會禍亂就不斷發生;而中正的音樂感動了人們的地方,美好的風氣就形成氣候,社會就安定。
在荀子看來,音樂和藝術與國家的安定團結,人民的品德修養密切相關。他說,"樂中平則民和而不流,樂肅莊則民齊而不亂",所以先王制《雅》、《頌》以"感動其善心"。而那些淫聲、奸聲的壞作用也是顯而易見的,它們都是亂世的征兆。
他甚至于把音樂與藝術的作用提高到關乎國家興亡的高度。他說,“禮樂廢而邪音起者,危削侮辱之本也。”就是說,端莊的音樂廢棄了,邪僻的音樂興起來,這是國家危亡、削弱、受侮和恥辱的根本。
荀子的這些話是不是危言聳聽?在中國戰爭史上,有過項羽聽到四面楚歌,慟哭流涕,喪失斗志,自刎烏江。抗日戰爭中,我們的戰士高唱著《義勇軍進行曲》向日本侵略者沖鋒。我們的紅軍、八路軍、解放軍,唱著《三大紀律八項主意》打下了人民江山。歷史的生動實例充分證明,荀子講的音樂和藝術“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是很有道理的。
現在有一種觀點,只強調音樂和藝術的娛樂性,排斥和否定音樂和藝術的社會功能。認為音樂和藝術一旦具有社會功能,就不再是藝術,成了政治的工具。這是一種極其害人的謬論。
多年來美國好萊塢的電影很受歡迎。可是好萊塢的每一部電影宣傳的都是美國的價值觀。電影《泰坦尼克號》開片第一句話是:“我要回美國了!”這句話讓人記憶很深。它內涵著一種潛在的思想,告訴人們,美國是理想的天堂。
美國電影基本上是一種模式,每部影片都要塑造一個具有美國價值觀的英雄。這個英雄遭受七災八難,最后都要取得勝利。
這位英雄的勝利,是個人的勝利嗎?不是,是美國價值觀的勝利。是純娛樂嗎?不是,是政治。不過,美國的電影好在他們用非常精美的包裝,把政治包裹在藝術里面,也就是糖果里藏砒霜,讓你吃著喜歡,不知不覺中毒。
我們發展繁榮自己的文化藝術,應該吸收先進的、科學的、有益的外來之長,創造自己民族藝術的精品。但是,打開大門,外來的文化從四面八方涌進國門,同時,也涌進一些垃圾,毒品。有人為了金錢和揚名,玩兒低俗,向黃色靠攏。有些所謂的新潮理論家,為這些污七八糟的東西制造理論根據。這些低俗的文化和理論迷惑了一些人,培養觀眾低俗的文化趣味,把年輕一代引向歧途。一時間,“去英雄化”成為一種時髦,“審丑”成為一種時尚。面對此情,我們深感荀子講的文化藝術“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是何等深刻,荀子所講的“禮樂廢而邪音起者,危削侮辱之本也”是何等的高瞻遠矚,令人驚醒。
所以,荀子異常關注藝術管理。荀子在《樂論》里說,“修憲命,審誅賞,禁淫聲,以時順修,使夷俗邪音不敢亂雅,太師之事也。”荀子要求官方要出臺政策和法令,對音樂和藝術進行審查和賞罰,明令禁止淫亂的音樂;還要順應時世的變化,“以時順修”,因勢利導。“審誅賞,禁淫聲”,嚴格把關,采取措施扶持和鼓勵有益于社會健康發展的藝術,限制和禁止不利于社會健康發展的藝術,使那些外來的風俗習慣和邪僻的音樂不敢擾亂雅樂,為樹立社會正氣創造一個健康的環境。
這個任務由誰來做呢?這是主管音樂和藝術的官員——太師的責任。
電視劇《甄嬛傳》的收視率很高,甄嬛本來很善良,面對爾虞我詐的宮廷,她不得不拋棄善良,用比惡人更惡毒的手段對付害人的人,這種寫法好像很真實,也很解恨,但是它給人的警示不是堅守善良,而是好人不能當,只有比壞人更壞才可以生存。人民日報發表評論,將《甄嬛傳》和堅守善良品格的《大長今》比較,提醒大家,《甄嬛傳》不是一個引人向上向善的好作品。
社會思潮好比沙塵暴,它卷著沙子,漫天飛舞,讓人辨不明方向。荀子在沙塵漫天的時代,不與歪風同流合污,獨立思考,將儒家思想引入藝術理論,用《樂論》表明自己的藝術觀,為社會指出正確的方向。荀子《樂論》的藝術觀指導著中華民族兩千年的審美理想。今天重讀《樂論》,依然落地有聲,振聾發聵,引得我們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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