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荷把鋤頭在肩上/牧童的歌聲在蕩漾……
一曲《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曾撩撥起無數人對故鄉的思念。
“可惜的是,盡管現在各種‘好聲音’充斥著人們的耳膜,但那種飽含著濃濃鄉情、散發著淡淡鄉愁的‘鄉村音樂’卻很少聽到了。”82歲的詞作家鄔大為有些無奈地說。
中國大眾音樂協會名譽主席張丕基老人,對此也深有同感:在城鎮化的大潮中,村落消逝了,田園消逝了,當人們張開嘴巴想為生活和土地留下點什么,他們卻發現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旋律。
為了留住歌聲中的鄉愁,發掘民間音樂藝術中的瑰寶,中國大眾音樂協會、中國農村社區小康建設委員會以及一批音樂人、媒體人共同踏上了尋找中國鄉村音樂、打造中國鄉村音樂品牌的征程。
從未離開,一直在路上
打開互聯網,輸入“中國鄉村音樂”,沒有詞條注解,也沒有相關的代表作,有的是各種美國鄉村音樂的信息。
有著五千年農耕文明的泱泱大國,難道沒有自己的鄉村音樂?
“中國鄉村音樂一直就在那里,在我們身邊,在行進的路上。”張丕基說。據《世本·下篇》記載,上古時代神農教作五弦琴,以樂百姓,可視作中國鄉村音樂的起源。而《詩經》中的十五國風,皆出自各地的民歌,內容多是對勞動、愛情的吟唱,可視作中國最早的鄉村音樂。
在隨后歷朝歷代文人墨客的詩詞文賦中,更是多見對“村歌”的記錄。比如,南宋楊萬里在《宿新市徐公店》中寫道:“春光都在柳梢頭,揀折長條插酒樓。便作在家寒食看,村歌社舞更風流。”南宋沈瀛在《念奴嬌》中也有言“村歌社舞,為予倒盡千”。明代劉伯溫在《題富好禮所畜村樂圖》中更是直接寫下了自己的“聽后感”:“村歌社舞自真率,何用廣樂張公侯。太平氣象忽在眼,令我感愴涕淚流。”
到了現代,吟詠鄉情、抒發鄉愁的音樂作品更是大量出現,比如歌曲《鄉戀》《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在希望的田野上》《回娘家》《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以及器樂演奏《揚鞭催馬送糧忙》《采茶撲蝶》《小放牛》《牧笛》《山村來了售貨員》《社慶》等,可謂數不勝數。
千百年來,中國鄉村音樂就像田園生活一樣恬淡安靜,散落于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甚少有人去研究整理,以至到現在中國鄉村音樂都沒能像美國鄉村音樂那樣形成自己的概念和定義。
要打造中國鄉村音樂品牌,就必須明確什么是中國鄉村音樂?中國鄉村音樂品牌總策劃、組委會秘書長羅雨認為,中國鄉村音樂就是以中國鄉村為背景,采用中國鄉村題材或元素進行創作,具有鄉土氣息、鄉愁韻味的音樂作品,包括大部分傳唱已久的民謠、民歌、符合鄉村音樂范疇的流行歌曲以及新時代為反映中國鄉村精神面貌而創作的音樂作品。
羅雨強調,塑造中國鄉村音樂概念,就是要提醒廣大音樂愛好者和創作人,不要刻意用美國鄉村音樂的曲風韻律以及美國人的口味來定義中國的鄉村音樂。中國鄉村音樂是反映中國鄉村故事的音樂作品,是中國農耕文化的重要載體,是中國人鄉愁的精神寄托。
不缺曲目,缺的是整理推廣
2015年1月17日,張丕基在北京昌平現場觀看了第三屆全國鄉村春晚。來自全國各地的農村歌手,用一曲曲鄉村歌曲唱出了淡淡的鄉愁和濃濃的鄉情。幾支最好的歌,被推薦給了央視春晚節目組。遺憾的是,一支都沒有被采用。
“那些歌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達到了上央視春晚的標準,可我至今都不明白為什么《小蘋果》都可以上央視春晚,而那些鄉村歌曲卻不行呢?”張丕基的不解揭示了當下中國鄉村音樂的現實困境:不缺曲目,缺的是推廣傳承和品牌打造。
據保守估計,中國鄉村音樂曲目數量可達千萬,可迄今為止尚無任何人或機構對此進行過系統的統計、整理和歸類。廣播、電視、網絡等大眾傳媒,對中國鄉村音樂的傳播推廣似乎也“不夠熱心”,以至于媒體上各種“好聲音”有余,而“鄉音”卻十分難覓。此外,長期以來專業音樂人遠離于中國鄉村音樂創作,也是其不斷衰落的重要原因。鄔大為就坦言,身為農民的兒子,一生寫了近千首歌,卻沒有為農村和農民寫過一首歌,這是其“創作上的最大遺憾”。
周作人對收集民歌曾有個說法:搜集歌謠的人不能多望報酬,只好當作他的嗜好或趣味的工作,孤獨地獨自進行,又或如打著小鼓收買古舊的人,從塵土中挑選出“雞零狗碎”的物件,陳列在攤上,以供識貨者之揀擇——倘若賣不出去,便永久留在店頭做做裝飾也好。
張丕基、鄔大為等十幾位老音樂家,在人生暮年加入到了“搜集歌謠的孤獨工作中”,但他們卻不似周作人那般消極。他們希望把中國鄉村音樂打造成一個大品牌、大平臺,從而產生更大的影響力。
他們的宏大規劃包括:挖掘、整理、收集中國鄉村音樂曲目,編撰、出版《中國鄉村音樂大典》書籍,籌辦《中國鄉村音樂》期刊、“中國鄉村音樂”網站,全方位宣傳、展示中國鄉村音樂;聯合相關音樂院校,籌建中國鄉村音樂學院,研究鄉村音樂,培育鄉村音樂人才,傳承鄉村音樂作品。
長期以來,以民歌為代表的中國鄉村音樂,大都處于自生自滅狀態,專業音樂人的介入將為它們的傳承傳播提供有力支持。或許尋找中國鄉村音樂的征程不會平坦,但專業音樂人的加入讓人看到了更多希望。
保留泥土味,強化功能性
82歲的鄔大為老人,兩個月前回到了闊別67年的故鄉浙江奉化禾家橋村。看到故鄉的山水花草,聽到故鄉的鄉音鄉韻,久積的鄉愁讓鄔老心緒難平,眼眶濕潤,當即寫下了一首《回家的感覺》:“我游遍了世上的名山大岳,我踏遍了天下的短巷長街,當我撲進奉化的懷抱,心里卻有著特別的感覺……”讓更多的人關注鄉村,記住鄉愁,是鄔老參與中國鄉村音樂項目的原因,也是該項目的終極宗旨。
一個村,一首歌,一只笛子,一把二胡,一支嗩吶,低吟淺唱,鼓樂齊鳴。中國鄉村音樂項目今年啟動的第一個活動就是村歌萬里行巡演,“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尋訪,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展演,讓傳統與現代碰撞,讓鄉愁在希望的田野上飛翔”。
“要讓中國鄉村音樂成為人們安放鄉愁的寄托,就要讓新創作的鄉村音樂具有更多泥土的氣息。”為此,中國鄉村音樂項目團隊,今后每季度將在不同鄉村舉辦一次“音愛·鄉樂”中國鄉村音樂沙龍,讓鄉村音樂創作者與鄉村親密接觸,讓鄉村和音樂碰撞出美妙的聲音,同時每年秋季還將舉辦中國鄉村音樂“神農情獎”盛典,對優秀的中國鄉村音樂人和音樂作品進行表彰獎勵。
“以民歌為代表的一些中國鄉村音樂,之所以逐漸消失,除了外在原因,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功能失去了,比如一些少數民族的青年男女曾用對唱山歌的形式談戀愛,可現在談戀愛的形式變了,那些山歌也就失去了主要用處,唱的人自然就少了。”作曲家伍嘉懿認為,中國鄉村音樂一定要創新,比如對原來的形式進行修正,保留其“神”,增加其當下的功能性,只有這樣才能在精神上與現代人發生共鳴,讓人傳唱起來,而只有歌曲傳唱下去,歌聲中的鄉愁才能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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