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僅20歲、出生于紐約的日籍小提琴家五島龍(Ryn Goto)是哈佛大學物理系的學生,也是空手道黑帶二級的高手。他是日本著名小提琴家五島綠(Midori Goto)的淘氣弟弟,但同時自己的琴技也備受阿什肯納齊、馬澤爾等人的稱譽。
身著休閑白條T恤的五島龍有日本人的典型五官,但氣質上卻更像是一個美國陽光男孩,簡單、開朗、熱力四射。五島龍毫不羞澀地向記者展示右手尚未痊愈的格斗傷疤。他帶著滿臉孩子氣的笑容,任憑攝影師擺弄出各種姿勢。手執斯特拉迪瓦里名琴的他,腳下卻赤足踩著黑色涼拖,嘴里嚼著口香糖,嬉皮笑臉地讓媽媽整理領帶,散發著古典音樂演奏家身上難得一見的隨意氣息。
被問及學習空手道留下的傷是否會影響小提琴演奏時,五島龍大笑著說:“我沒覺得這很重要,我不在意。人不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整天練琴看書,平衡生活很重要。”五島龍也有過被鎖在屋里,在家長逼迫下練琴的經歷,如今的他向往“更廣闊的人生的自由”。他不光專注于小提琴,還很喜歡電吉他、高爾夫、壘球和空手道。
面對多種多樣的人生選擇,五島龍表示,自己尚未決定是否要成為一名職業小提琴演奏家。他認為,如果一個人的生活中只有音樂,會很恐怖,就好像身后有一團火逼著你跑,只能通向狹隘的世界。“每個人對成功的定義不同,有的人可能不停地演奏,或做社會公益活動,最后也許能出名,而我更放松,我只要做自己,雖然這很不容易。我的成功定義是,無論在什么情況下,我可以看著鏡中的自己,說‘我很開心’。”雖然年僅20歲,但五島龍通過言行舉止向人們展示了他的“健康人生觀”。
順風順水的“奧德賽之旅”
姐姐五島綠的成功,也許給弟弟帶來了更多的機會。在姐姐的演出海報堆中長大的五島龍,覺得小提琴是自己最自然的選擇。3 歲開始學琴的他經歷名師無數,包括洋子-吉爾伯特(Yoko Gilbert)、俄裔小提琴大師丹欽柯(Victor Danchenko)以及臺灣旅美小提琴家林昭亮等,五島龍說起他們來都自自然然,好像家里人一樣。
談及合作過的名家,五島龍更是如數家珍,身兼鋼琴家、指揮家的阿什肯納齊、指揮大師洛林·馬澤爾、鄭明勛、佐渡裕、喬納森·諾特,等等。他把這些“導師”分為兩類,一類是給他很多建議、循循善誘的,另一類則是任他釋放個性,隨便怎么拉都行的。阿什肯納齊和五島綠屬于前一類,馬澤爾則處于“中間”,會給一些建議。
因為見多識廣,五島龍自小收放自如,從不怯場。7歲時他就在日本札幌公演帕格尼尼《第一小提琴協奏曲》完整的3個樂章,一舉成名。正式出道以來,五島龍一直不斷有令人驚艷的表現。13歲那年,他在東京卡薩爾斯音樂廳(Casals Hall)舉行了共計10場個人獨奏會,門票短時間內即被樂迷搶購一空,創下日本古典樂壇新紀錄。對這些過去的“輝煌”,五島龍自稱都已經“記不太清”了。
舞臺上的絕佳表現和帥氣的外貌,讓五島龍一躋身音樂圈,就被譽為古典樂壇的“金童”,在國內宣傳時,甚至被稱為“日本的郎朗”。DG公司2005 年為這位“優質偶像”推出的同名處女專輯,一上市就成為搶手貨,榮登日本古典樂專輯榜年度銷量冠軍。電視臺也將鏡頭瞄準了他,他與富士電視臺攜手合作的年度夏季特別節目《五島龍的奧德賽》(Ryu Goto's Odyssey)已經播出了10季;此外,他還是東日本鐵道公司的電視廣告代言人。
在外人,即便是他的母親看來,五島龍這一路走來可謂“順風順水”,但他自己卻說:“哦,那是她(母親)告訴你的,我可不這么認為。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情況就挺糟的,那時媽媽打我,踢我,看我是否在屋里,如果不在,就把我拖回去。我現在很感激,知道這都是為我好。一個人不可能只靠自己立足。但我認為被恐懼驅動是不好的,被自己的想法和欲望驅動很難,但卻是很重要的。”看來,童年時代的“壓迫式”教育,也曾讓五島龍難以接受。
音樂系是很狹隘的地方
采訪中,五島龍的母親一直陪伴左右。聊起一雙兒女—37歲的大女兒五島綠以及20 歲的五島龍的音樂事業,這位容貌端莊的日本女性滔滔不絕。姐姐和弟弟的生長環境全然不同,五島綠出生在日本,性格上更為內向和傳統,而五島龍出生在紐約,像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外向、健談又有領導欲。五島龍的爺爺曾是大阪市的市長,往家里打電話的時候,姐姐常常把奶奶弄哭,弟弟則會把家人弄得很開心。練習時,姐姐一般練一陣子就要休息,熱愛運動的弟弟體能上就很有優勢,連續三四個小時的練習根本就不是問題。姐姐的音樂比較內在,經常會去挖掘作品背后的創作故事,而弟弟很少想這些,對音樂內涵不怎么關注,只管演奏就好。
倒是談及對運動的愛好,五島龍更興致勃勃,好像演奏樂器不過是其“運動生涯”的一部分而已,“我覺得身體的移動很重要。健康的身體,健康的心理,健康的眼睛,都來源于運動”。
“空手道一開始是中國的,像太極、少林,到現在日本還有少林空手道。唐朝時候,這種功夫流傳到了日本,我們稱之為‘型’,也稱其為‘唐手’。”五島龍開始津津樂道地向記者介紹起空手道。鑒于空手道對20歲男青年有級數的限制,五島龍目前是空手道黑帶二級,但被問及是否準備繼續考下去時,他居然表示沒想過:“我也不認為考級很重要。從三級到四級當然要考級,但我不認為這有必要,除非出于個人利益,比如我要教空手道,那需要考到七級以上。”一路問下來,發現“健康”的五島龍會去考慮的問題真的不多。正如他母親所說,他很少想,只管做。
對運動的熱愛,還讓五島龍選擇了物理作為自己的專業:“因為物理是唯一在高中與運動相關的科目。當然我現在所學的是更高一層的物理,比如力學。物理是從運動開始的,慢慢會學到量子力學等,那個當然更難。但一開始是和我的身體有關的學問,我喜歡那個。”在被問及為什么不在哈佛大學研修音樂時,他認為音樂系是很狹隘的地方。
雖然母親認為五島龍很美國化,但五島龍卻堅決反對,為了表明自己的“日本人”身份,他急切地說:“我會顯示我對日本的忠誠,我會馬上回去,如果日本需要我。”
古典樂、流行樂還是慈善家
五島龍自組的室內樂三重奏“五島龍與他的朋友”(Ryu and hisFriends),目前已在美國紐約、休斯頓與日本等地舉行過多場演奏會,但由于興趣愛好實在太多,五島龍仍很難決定未來的方向。熱衷慈善活動的姐姐五島綠,近日獲得了聯合國“和平大使”的稱號,是繼馬友友之后第二個獲此榮譽的亞洲人。弟弟也深受影響,不開音樂會的時候,就會飛去非洲、亞洲各地,參與很多公益活動。這次來上海,他還去一所民工子弟學校演出,并資助了100名四川兒童。
“我很可能會成為音樂家,也許不是古典樂,也許是吉他,因為我很喜歡流行音樂。我愛日本、中國、法國的音樂,只要好聽就行了。即使是古典音樂,我也只拉我的感受。我喜歡小提琴是因為它的聲音很好聽,無論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曲子,聲音都很好聽。我只拉我自己被感動的曲子。”已經申請休學一年的他,要在這一年中,盡可能多地嘗試各種生活,巡演、組樂隊、彈吉他、慈善活動,甚至在律師事務所實習。
也許是因為過人的天賦,對待事業,五島龍有些天真得不切實際:“我必須做那些令我感到很美妙的事,這很重要,像我的空手道、吉他、物理,保持美妙的感覺。不僅在音樂上,一切事物都要如此。”但令他自己感到高興的是,“至少我能勝任這許多事,這是一種特權”。
因為美妙,一切事物都變得有趣了
B=《外灘畫報》R= 五島龍(Ryu Goto)
B:你現在最喜歡做的事是什么?
R:保持美妙的感覺。
B:現在的巡演美妙嗎?
R:我喜歡在人們面前演奏,感覺比在屋子里好,不過如果巡演的地方在我家周圍就更好了。
B:你覺得你和其他的少年天才演奏家有什么不同之處?
R:我也在努力尋找。不過我不把自己和別人比較,包括我的姐姐。我只努力將自己做到最好。別人也問過我相似的問題。我不喜歡和別人比,我就是自己的敵人,最難打倒的敵人。如果說我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我不在乎比較。
B:母親有沒有暗示過你未來要像姐姐一樣優秀?
R:我不知道母親對我的要求。我認為她只是希望我快樂,這恐怕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的事。你如果想讓我快樂,這很難,但我現在很快樂。
B:家庭中,誰對你影響最大?
R:都很大,嗯,還是母親吧。母親教我這樣一個很小的孩子,很難。因為我沒有欲望,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即使母親對我有過“踢打”,也是好的,我現在還是感激。有時候需要有人告訴你哪里錯了。一個人不可能只靠自己立足。
B:那你自己有沒有想要成為和姐姐那樣優秀的演奏家?
R:未來某天也許會那樣,但不是現在。她和我對于成功有不同的定義。我的定義是無論什么情況下,我可以看著鏡中的自己,說“我很開心”,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看著鏡子說,“還不錯,我喜歡自己的這個樣子”。當然,隨著年齡變化,等我成立了家庭,有了妻兒,當我被別人注視的時候,我希望被尊重。而我姐姐的定義,嗯,具體我不知道,也許最后是名聲。她總是不停地演奏,兼做一些慈善公司的社會服務。我們畢竟走了不同的路。
B:你的生活更多元?
R:是的,我更放松。你可以看到我很放松。
B:你對小提琴本身有什么理解?
R:小提琴的聲音很好聽。無論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曲子,無論如何聲音都很好聽。很多曲子都是那么美好,你聽它的時候就會覺得,“哇,很美妙”,所以我選擇它。如果演奏家被樂曲感動了,聽眾也會被感動的。對于一首曲子,同樣的感受,無論多少演奏家感受到的都是相同的。認為自己所做的事很美妙很重要,只要你覺得這件事美妙,它就變得有趣。不僅是音樂,一切事物都變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