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時間6月22日下午1點,無疑是萬眾期待的時刻。柏林愛樂樂團終于宣布了下一任首席指揮的人選。在樂團總經理馬丁·霍夫曼、董事局成員彼得·里蓋爾保爾、烏爾里希·克努澤、奧拉夫·曼寧格、斯坦利·道茲和宣傳總監伊麗莎白·希爾斯多夫以及近百位媒體的見證下,現年43歲的指揮家基里爾·佩特連科(Kirill Petrenko)繼任西蒙·拉特,出任繼富特文格勒、卡拉揚、阿巴多和拉特之后的柏林愛樂樂團首席指揮兼樂團基金會藝術總監,完成了樂團總監的改朝換代。而上一次改朝換代,還是16年前。
歌劇界殺出的一匹黑馬
如果把古典音樂界比作教廷的話,那柏林愛樂樂團的首席指揮(或統稱為總監)歷來擔綱著“教宗”的地位,其他的超一流指揮家便類似于“紅衣主教”。自終身指揮卡拉揚后,這支樂團便由編制內的樂師投票選出自己的總監。樂師的投票具有法律效力,且立即生效,無論是樂團管理層,還是董事會或柏林乃至德國聯邦政府,都無法改變或撤銷樂師們的決定。6月21日的投票產生出人選后,樂團代表立即致電佩特連科,后者在電話里當即“擁抱樂團”,同意出任總監。至此,一個困擾樂界兩年的懸疑在第二天總共才9分鐘的簡短發布會中得到解答。
相較于之前爆出的幾位候選人物諸如蒂勒曼、尼爾森和杜達梅爾,佩特連科并非熱門人物,但也并沒有消失在媒體和大眾視野。比如去年10月7日的德國《萊茵郵報》,作者沃爾夫蘭·戈茨(Wolfram Goertz)便在一篇詳細的預測中舉佩特連科、蒂勒曼、帕沃·雅爾維、尼爾森、雅尼克-塞岡和杜達梅爾六位為候選人,并將佩特連科排在第一位,如今看來是最為精準和前瞻的分析之一。
以事后諸葛亮的角度來看,佩特連科可以視為柏林愛樂向傳統的回歸。上世紀初樂團由阿巴多交給西蒙·拉特時,拉特在伯明翰市立交響樂團剛剛結束14年的任職。如果把拉特視為一位純粹的管弦樂團指揮的話,那佩特連科無疑是硬幣的另一面。這位從曼寧根國立劇院出道的指揮,其后擔任過柏林三大歌劇院之一的喜歌劇院的音樂總監。他職業生涯的迅速竄升來自于2010年被任命為長野健的接班人,出任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音樂總監。
遙相呼應的總監之路
佩特連科的成才經歷與柏林愛樂前任總監富特文格勒、卡拉揚和阿巴多如出一轍。1922年富特文格勒接替尼基什入主柏林愛樂之前,直到1920年前一直是曼海姆國立劇院的總監,1920年出任柏林國立歌劇院樂團總監。卡拉揚在職業生涯早期更是以歌劇出名,擔任烏爾姆和亞琛國立劇院的音樂總監。他在柏林的口碑,也主要來自于與柏林愛樂樂團在柏林國立歌劇院合作的《費德里奧》和《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為其贏得了“神奇卡拉揚”的名號。阿巴多在出任柏林前更是斯卡拉歌劇院和維也納國立歌劇院的音樂總監。
這就使得佩特連科的任命變得格外有趣,甚至與富特文格勒遙相呼應,比如富特文格勒在出任柏林國立歌劇院總監職位后的兩年后拿到柏林愛樂總監一職,佩特連科在2013年出任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總監職位后的兩年拿到柏林愛樂總監。
佩特連科任職的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是德國規模最大的歌劇院,也是歐洲與斯卡拉、維也納和巴黎齊名的豪門歌劇院,歷任總監中包括布魯諾·瓦爾特、魯道夫·肯培、約瑟夫·凱爾伯特、漢斯·克納佩茨布什和沃爾夫岡·薩瓦利什等大師。然而令這座歌劇院傲視群雄的,是一位行蹤神秘的自由職業者——卡洛斯·克萊伯。為了和他的父親加以區分,人稱小克萊伯。
據野史傳聞,小克萊伯曾是接替卡拉揚出任柏林愛樂樂團總監的人選,但他在電話里一口回絕了樂師們的邀請,表示自己還是自由職業為好,樂團這才請來了阿巴多。小克萊伯的指揮風格飄逸瀟灑,靈感如泉涌般噴發,調動樂團的能力無與倫比,因此在2010年3月的《BBC音樂雜志》“有史以來最偉大的20位指揮家”中排名第一,卡拉揚排在第四。從佩特連科在慕尼黑和拜羅伊特的諸多歌劇演出的評論來看,評論界寄予了他相當高的期望,甚至拿來與小克萊伯相提并論,認為他的指揮風格新鮮而不落俗套,善于調動樂團而富有活力。而且圍繞在佩特連科身上,關于他身世、家庭、性格和早期生涯的記載也少之甚少,這無疑增加了他的神秘性,讓人們又想起同樣神秘的小克萊伯。
擁抱科技新時代
不過,佩特連科在工作層面一點都不神秘,甚至還積極主動擁抱網絡。2013年他上任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音樂總監后,和歌劇院總經理巴赫勒一同推動了“歌劇在線直播”,將樂季中的近十場演出,包括七部歌劇和若干部芭蕾做基于網絡的高清直播,而且全部免費。2012-2013樂季,首個樂季的在線直播大獲成功后,第二個樂季中歌劇院啟動了針對北京時間的延遲直播,并開通了官方微博。也就是說,中國的用戶可以在第二天的北京時間晚上7點半欣賞到在線直播,而不用通宵達旦地過歐洲時差。佩特連科還大方地允許歌劇院將所有自己指揮的新版制作用作在線直播,這在演出合同事無巨細,對網絡傳播有諸多條款限定的歐洲屬于破天荒之舉。于是,在2014-2015樂季,中國樂迷有幸通過在線直播欣賞到佩特連科指揮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的三場新版制作,分別是《沉默的女人》、《拉美莫爾的露琪亞》和《璐璐》。將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帶到中國演出的嘗試也一直在進行,但由于歌劇院和大都會歌劇院一樣堅持全團(演員、合唱團、布景加樂團和指揮)出訪的方針,談判談得很艱難。
佩特連科對網絡轉播的熱衷無疑與這方面的開山鼻祖柏林愛樂樂團不謀而合。2005年11月,柏林愛樂樂團與西蒙·拉特到臺灣地區演出,對在兩廳院戶外自由廣場的戶外轉播和吸引到的數萬民眾深感震驚,回到柏林后便成立新媒體部門,著眼未來,研究如何拓展全新聽眾。新媒體部門由樂團的兩位副團長奧拉夫·曼寧格和羅伯特·齊摩爾曼牽頭,經過兩年的醞釀,于2008年推出一項全新業務。樂團對拓展全新觀眾的回答,便是轟動業界的數碼音樂廳(DCH)。由于DCH是收費業務,這也是樂團尋找全新盈利模式的嘗試。
借助于現有最為尖端的影音科技和流媒體技術,每周新增的音樂會錄影和直播項目、獨家的音樂家訪談、龐大的歷史影音庫,加之橫跨數個手機操作系統平臺的程序,都使得DCH一經推出便受到大眾和業界追捧。巴伐利亞國立歌劇院緊隨其后,于2012-2013樂季推出免費在線直播。維也納國立歌劇院緊跟著于2013-2014樂季推出收費的“歌劇電視”在線直播,對幾乎每場歌劇及芭蕾演出進行在線直播和延遲直播,而且還于今年進行了歌劇界的首例4K直播測試。
自卡拉揚時代起,柏林愛樂樂團歷來在科技革新方面當仁不讓,立于翹楚。1963年,卡拉揚與漢斯·沙龍一同打造的柏林愛樂大廳開幕。這座位于波茲坦廣場附近柏林愛樂樂團的駐地音樂廳采用全新的葡萄藤式布局,成為所有現代音樂廳的鼻祖和范本,其優越的建聲效果往后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1981年3月在薩爾茨堡,卡拉揚與索尼公司總裁盛田昭夫以及飛利浦一起宣布了激光唱片(CD)的誕生,首張市售激光唱片便是柏林愛樂樂團演奏的理查·施特勞斯《阿爾卑斯山交響曲》。1989年7月16日,卡拉揚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他還在阿尼夫的一個私人會晤中,討論入股成立視頻制作公司Telemondial。在簽署完授權書后,他因心臟病發作死在了合作伙伴索尼時任總裁大賀典雄的懷里。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佩特連科在科技革新方面承擔的大業,比在音樂上復興柏林愛樂樂團更為艱巨。如果說卡拉揚把樂團帶入到CD和視頻時代,拉特憑借DCH把樂團帶入到數碼和在線時代的話,那留給佩特連科可以發揮的余地和空間都極為有限。在過去半個多世紀中,柏林愛樂成為現代音樂廳、激光唱片和在線音樂廳等格式的締造者或領跑者,引領著一直被視為傳統與守舊力量代名詞的古典音樂的創新勢頭。這支樂團想要繼續冠絕世界樂團之林,回到卡拉揚時代的霸主地位,需要在音樂和科技上的雙重發力。佩特連科也許真的是那匹成就未來的黑馬。(音樂周報 唐若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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