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大劇院青年作曲家計劃日前結束首輪預評,最終有17部作品脫穎而出進入復評。作為該計劃的首席評審專家,作曲家陳其鋼的評審標準在旁人看來似乎有些苛刻,“我首先看這個人進行的是‘創作’還是‘工作’,如果是工作,我寧可給零分!”正是對藝術如此嚴苛,讓他難以“忍受”國內作曲界表現出的種種問題。
沒風格,作曲成工種
“大劇院青年作曲家計劃”自2010年底啟動以來,共收到74部應征作品。在與評審小組其他專家一同認真評閱了每一部作品之后,陳其鋼為這些作品歸了類,大致分成“三級階梯”:第一級,技巧不錯,而且有風格;第二級,作品完整、成熟,沒什么錯兒,但太顯學究氣,觀念保守;第三級,技術尚需磨練,但是很有想法。
“大劇院推出這個青年作曲家計劃,究竟支持什么樣的創作?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就這三級作品而言,第一級當然不錯,不過,如果還有更多機會,我會把機會給第三級里的作品,而不是第二級。”陳其鋼解釋說,“這次的‘計劃’,我們最后的落腳點不是要評出幾部好作品,而是通過這一過程,鼓勵作曲家有一種創作的追求。”
顯然,在“有風格,無技巧”和“有技巧,無風格”之間,陳其鋼更傾向于發展前者。因為在他看來,相比于技巧,個性和風格能讓音樂走得更遠。“只有技巧,那就是工匠。藝術沒有風格,便成了工種。真正的藝術創作,不存在所用技術的高低、界限,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把自己放了進去,體現作為主體的一種藝術追求。”
性格決定藝術的成敗
作為“青年作曲家計劃”的最初推動者之一,陳其鋼深深憂慮于國內作曲界所存在的某些誤區。這一點,最明顯的便是觀念,比如“唯西方作曲技巧論”。“學習西方的作曲理論、技巧是有必要的,否則我們就成了井底之蛙。”陳其鋼說,“不過你學到了多少,是有利弊之分的,也許完全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近兩年,陳其鋼一直在和一名赴法留學生保持通信。“這個學生很苦惱,那里的老師們對他的創作語言不理解,而他對別人的創作語言也不理解,導致他在創作時很矛盾。其實,這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事情。到那個系統中去學習,首先就要‘挨打’,如果你堅持,他們不會把你打死。當然,很多人還沒怎么挨打,就‘投降’了。”
陳其鋼的憂慮在于,中國作曲家進入西方作曲體系之后,有時候意味著可能是一條死胡同,“人的本性是追求成功,會導致一味地迎合,并且無意識地妥協,最后在這個過程中失去了藝術的靈魂。所以,很好地‘走進去’很重要,而如何‘走出來’也很重要,否則你就失去了作為中國作曲家應有的風格與個性。”
在他看來,最優化、理想的模式是“西方技巧加上個人追求”。細微敏感的觸動,獨特的心路歷程,都可能成為藝術家傳達給普通人的生命體驗。真正的藝術,越是到最后,越是“性格決定成敗,而不是技術”。
藝術家該由誰來養活?
在中國作曲界,陳其鋼是出了名的慢手,一年也就創作一兩部作品。“很多人說我太傻!”他笑了笑說,“早年我剛出國時,聽說國外有的作曲家一部作品寫好幾年,特別不理解,后來我逐漸體會到了,作曲就得踏踏實實地寫,不能急于求成。”
作為功成名就的作曲家,陳其鋼不必為稻粱謀,可以關起門來潛心打磨一部作品。不過,現實的情況是,更多的作曲家正在為各種“活兒”而日夜忙碌著。陳其鋼其實很理解這一點,“他們要生存,就必須接活兒,比如電視臺晚會、慶典等。他們很高產,但難出經典。因為這些活兒往往都是命題作文,對實質性的、純粹的藝術創作而言,基本沒有什么促進作用。”
在陳其鋼看來,這固然有作曲家個人的選擇因素在其中,不過更需引起關注的是社會環境與機制的問題。據他介紹,在國外,很多國家和地區都不吝資金“養”藝術家,通過豐厚的經濟資助,使作曲家們安心創作。例如,法國文化部、法國國家電視臺就會不附帶任何條件地委約他們看好的作曲家進行創作。作曲家可以在一段充裕的時間內從容創作,即使到了時間交不出作品也沒關系。
而在國內,由于沒有這方面相對完善的機制,以至于作曲家們往往得自己想辦法滿足物質生活的訴求。陳其鋼說:“社會風氣太過商業化,藝術的觀念就很難確立起來。就說那些每年從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的學生,很多人很迷茫,沒了方向,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學。很多孩子轉行,成了‘做音樂的人’,卻與真正的藝術創作基本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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