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國家一級編劇呂育忠創作的桂劇《七步吟》令我受到深深的震撼。以創新思維彰顯創作個性,是《七步吟》藝術上突出的特點。該劇沒有多余的人物,沒有枝枝蔓蔓的累贅,主旨突出,人物個性鮮明,收到了簡約、詩意、唯美之效果。創作既尊重歷史,又不被歷史所束縛,而是在重新認識歷史的基礎上,表達作者對歷史和人物的思考,彰顯自己的創作個性。
在一個婦孺皆知的經典故事中創新,如果劇作家沒有對歷史發展的深刻洞察,沒有對社會現實的宏觀關照,是很難做到的。有人說任何歷史劇都是當代劇,這話有道理但不能絕對。《七步吟》的作者對歷史與現實的分寸把握是非常得當的。劇中既沒有生硬地“塞”進當代的東西,把歷史弄得不倫不類,也沒有被歷史所局限,而是把自己的思考融入藝術形象的塑造中,通過人物的性格與思想情感發展、變化,體現出一種“當代意識”。以往寫曹氏兄弟的故事,常常出現貶曹丕揚曹植的現象,以權力之爭代替一切,實際是把歷史人物簡單化了。該劇依據歷史事實去評價人物,不僅寫出了曹丕、曹植為權勢而爭斗的社會政治矛盾和心理矛盾,也寫出了同胞兄弟的骨肉親情,深入探討了兄弟二人各自行為的現實性與合理性。劇中對歷史人物曹丕、曹植形象的塑造就是在對其深刻認識與深度思考的基礎上完成的。
曹丕的才情、文采趕不上弟弟曹植,但是具有爭強好斗的性格與狠毒心理的他又不服輸,把曹植的詩稿拿去向父親表功,橫刀奪走了甄逸女——曹植的所愛;但在處理復雜的國事問題上他果敢、善斷,能力超過了曹植。曹植有蓋世的文才,可遇事優柔寡斷,缺乏治國安邦之膽略。盡管他時刻想著“繼父業恢宏大業,開疆土興農商造福家邦”,但善良、多情、懦弱的性格捆住了他的手腳,使他常常跟不上歷史發展的前進步伐。當兩兄弟間的親情遇到關乎切身利益、地位與權勢的時候,矛盾自然就產生了。尤其是曹丕大膽闖宮爭得王位之后,為了自己的顏面和獨霸地位,無論如何不能讓才高過人的弟弟“壓”在自己的頭上,而且還要耍手腕“搶”弟弟的“心上人”甄氏。因此,他登上王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貶曹植為安鄉侯,流放邊遠之地,一是免除曹植對王位的威脅,二是“斬斷”甄氏與曹植的情感。然而,他自以為得意的“安排”卻引發了相反的效果。甄氏不顧他的顏面為曹植送別,其依依不舍之情使他醋意大發,因而生出“殺弟”之念,劍拔弩張之勢一觸即發。而曹植的固執更增加了他最后下定殺弟的決心,為此演繹出“七步成詩”的險境,直欲置曹植于死地,以致曹植在七步之內吟出《七步詩》后,他還要蠻橫地強說他已經走了八步。
當曹丕以八步成詩強逼曹植飲下毒酒之時,甄氏突然出現,搶先一步飲下毒酒而死。此時此刻,甄氏的死不只是為了愛情,更是為了家國大業。她的死猶如警鐘、驚雷,震醒了曹氏兄弟。曹丕從“殺弟”到希望與曹植“同舟共濟”的思想轉變,可能不是歷史的真實,卻是歷史發展的可能,是作家面對今天現實思考的結果。德國著名戲劇評論家萊辛說:“劇作家并不是歷史家,他的任務不是敘述人們從前相信曾經發生的事情,而是要使這些事情在我們眼前再現。讓它再現,并不是為了純粹的歷史真實,而是出于一種完全不同的更高的意圖。”這種“更高的意圖”就應該是創作者創作個性與創作意圖的體現。從這一點來說,該劇的創作不只是描寫了歷史,刻畫了歷史人物,而且是在尊重歷史事實的基礎上,豐富了歷史細節,光大了歷史精神,并賦予歷史人物以嶄新的生命。
此外,導演楊小青、龍倩在該劇中的創新就在于大處著眼,小處著手,以寫意與寫實相結合的藝術手法,營造舞臺氣氛,塑造人物形象,為演員的表演提供了充足的展示空間。演員對人物性格的分寸把握恰到好處,通過演人達到演戲的目的,激情飽滿,純真透明,使觀眾看到了人物的真性情,領略到了人性的力量。如高紅梅、吳雙,就演活了人物的真實思想和情感困惑。(中國文化報/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