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這個故事時,杜聰的語調很平淡。但這話讓人覺出些他藏在心底的光榮。這種光榮不是在心里呼號著一個崇高的藝術理想,或者一種曠絕古今的演奏境界。而是一個不喜歡和命運死磕的人,在命運的水流中順勢而動,用自己的頭腦和“小花招”,找到出路的驕傲。
“我都有辦法”
1993年,杜聰參加了《阿姐鼓》的錄制。那是最愉快也最無局限的一次創作。如果玩不出新鮮感,3500元/天的錄制棚就歇著等。在90年代初,這對走非流行路線的音樂人來說已經是種奢侈。“那一次我知道了,好音樂是玩出來的。”杜聰說。
杜聰說,他經歷過很多難以應付的場合,但總可以玩出些“小花招”渡過難關。
曾經因為頻繁走穴,杜聰被上海民族樂團發配到一個縣城的小樂團去演出,杜聰在那里發明了單手吹口笛的方法。“因為團里缺節目,我就想了這么個小花招。一只手彈電子琴,一只手吹口笛。”回到上海民族樂團后,杜聰憑這個“小花招”,從第八位笛手,升到了第二位。
1996年,杜聰第一次在北京開演奏會,演奏會一個星期前,發現邀人寫的三首曲子都不能用。他靠著一開場就秀自己獨創的玻璃瓶吹奏,舉座皆驚。
去臺灣演出,杜聰的新花招是比較少見的樂器——弓笛,并在弓箭一樣彎曲的笛身,第一次用一把笛,一個人,吹出了雙聲部。“其實,雙聲部是由嗓子輔助的。”雖然喉嚨一邊發聲一邊吹奏,而且兩邊要相得益彰,是個不容易的事情,但杜聰寧可把這說成自己耍的“雕蟲小技”。
現在的杜聰,似乎再不用像當初在希爾頓飯店走穴時那樣為出路發愁了。他是很多電影導演錄制片中音樂的首選,還有著不間斷的錄音邀請。
杜聰還有個綽號叫“無孔不入”——所有有孔的吹奏樂器,他拿在手中擺弄一會就可以演奏。采訪時,他排出他的樂器,鋪在沙發,茶幾,凌亂的十幾平米空間的所有間隙處,再一個個吹奏出來。秘魯的排簫,印度的笛子,泰國的竹器,墨西哥的陶制人塤,歐洲的豎笛,古老的弓笛,信手拈來。
對所有學藝的苦練,他幾乎都談得都非常淡。傳說中,練習吹奏樂器,嘴唇會被竹子磨破幾層皮。他說他有辦法:在竹管的下方,塞進一團沾滿油的棉花,吹的時候蘸一點油抹在排簫的吹口處,“這樣磨損就小多了。”他得意地笑了。杜聰就是這樣得意于自己的每次“小聰明”,每個小創造。
但是對杜聰來說,排蕭并不能管他一輩子。輕音樂界每天都在上演著“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十年”的戲劇。排簫滅了情調鋼琴,薩克斯替代了排簫,陳美的瘋狂小提琴又顛覆了薩克斯,現在火的是“十二樂坊”,那種人多勢眾的民樂大合奏。
“理查德·克萊德曼已經到溫州的鄉下做表演了,排簫也已經賣得不好。”說起別人的走向邊緣和排簫的“失勢”,他都一樣嘻嘻笑著,“不過,我都有辦法。”
現在杜聰又開始吹塤,“因為現在古怪的民間樂器受歡迎了。”家里客廳的長沙發頂上排了一溜各種尺寸的塤。從一種大眾潮流轉向另一種,就好像轉個身那么簡單。如臺灣導演張艾嘉說,做導演不是在拍戲,而是在解決問題。而高明的導演,對所有的問題,“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杜聰對自己一生最得意的也是:“適應能力很強。”這是他對自己不多的正面評價之一。(來源: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