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人生來就屬于舞臺,女高音歌唱家黃英毫無疑問就是這一類人。無論在燈光集聚的音樂廳、歌劇院,還是在安靜悠閑的咖啡室,一雙不因歲月變遷而改變的靈動眼睛,活力四射的多樣表情,還有如夜鶯般動聽的聲音,都讓她無時無刻不成為一顆耀眼的明星。
巧遇伯樂
一副漂亮的嗓子是每位歌唱家擁有的“樂器”,獨具慧眼的老師不僅能發現這個“樂器”,還能吹拂覆蓋在上面的塵土,讓它煥發出應有的色彩。黃英說,自己非常幸運,一路走來不僅能遇到發現她美妙聲音的老師,還能遇到雕琢她聲音的老師。
黃英出生在上海,從小愛說愛笑,愛唱愛跳。小小年紀就是遠近聞名的“弄堂小明星”。小學二年級,她試著報考了上海市少年宮小伙伴藝術團,一直愛唱愛跳的黃英突然發現這時候自己的聲音變得不好聽了,唱起歌來也是畏畏縮縮放不開手腳,名落孫山的結果讓她懊惱了好一陣子。小學五年級,她又抱著試試的決心再考一遍。依舊是三年前那位戴眼鏡的評委老師,早已把三年前的小黃英忘得一干二凈,他這次卻被眼前女孩兒的聲音震撼,認為這個孩子聲音具備意大利美聲唱法中“通”的潛質。在藝術團,黃英遇到了自己的聲樂啟蒙老師、原上海音樂學院附屬小學校長吳國鈞,吳老師不僅給她“開小灶”系統學習歌唱,讓她擔任了藝術團的領唱,演唱《茉莉花》,還對她說:“你以后要當歌唱家呀!”這讓她足足興奮了好多年。16歲那年,黃英經過少年宮選拔到日本長崎去演出,還到歌劇《蝴蝶夫人》演出地進行參觀,當時她并沒有想到,幾年后自己會成為歌劇電影《蝴蝶夫人》中的主角。
高三的一天,少年宮的老師通知黃英參加在音樂學院附小的合唱課,說當天會有音樂學院的教授來聽課。課間休息,上海音樂學院聲樂系的卞敬祖老師聽到黃英在教室外面練聲,驚詫于這個女孩子的嗓音和樂感,走過來問她幾歲了。一直因為自己個子不高、聲音不大而不敢報考音樂學院的黃英鼓起勇氣問卞老師:“您說我可以考音樂學院嗎?”卞老師贊賞地說:“可以啊,你的樂感很好!”她大膽地向卞老師提出跟隨他上課的請求,學習了兩個月之后,黃英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上海音樂學院,跟隨葛朝祉老師學習。葛老師在藝術歌曲方面的造詣給與了黃英很大的影響,打下的好基礎也讓她1992年剛畢業就被選送參加法國巴黎國際聲樂比賽并獲第二名,并于1995年被選中在由法國導演弗萊德里克·密特朗執導的電影——歌劇《蝴蝶夫人》當中扮演蝴蝶夫人順利踏上出國學習與演出的道路。
在美國,尋覓一位合適的老師依然是黃英的心頭大事。當換到凱瑟琳·巴特爾的老師丹尼爾·費羅時,黃英終于覺得找到適合自己的老師了,她跟隨九十多歲的老先生學習一年多就進步飛快,這一學就是十年。費羅老師秉承的是意大利old school的教學方法,耐心精準地給學生講解每部作品。很多時候,費羅老師會親切呼喚她為“Kathy”(凱瑟琳的昵稱)。黃英說,老先生之所以這樣叫她,是認為她的聲線與他最得意、最有名的學生凱瑟琳·巴特爾相似,而且是能夠體現他的聲樂教學理念的學生。曾經,黃英在紐約林肯中心的音樂資料室一遍又一遍聆聽凱瑟琳·巴特爾的唱片,其嗓子不大卻十分精準演唱屬于自己作品的特點讓她印象深刻,隨著年齡增長,自己的嗓音更厚更寬一些之后,黃英開始了探索自己歌唱味道的道路。
優雅唱高音
今年3月6日,黃英在北京國家大劇院推出了自己的“春之聲”獨唱音樂會。在歐洲,這樣的傳統音樂會一般是在300到600人的音樂廳舉行。這次在國家大劇院1800人的大音樂廳演唱,對“久經舞臺”的黃英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然而,她用自己的實力與氣場證明,歌唱是腦力和體力的雙重結合。整場音樂會,觀眾都處于靜靜聆聽的欣賞狀態,場上的黃英依舊是發揮自己嗓音輕盈、通透的特點,展現了她一直以來堅持的聲樂理念——“優雅唱高音”。返場環節,面對著臺下觀眾呼喚其演唱成名作“蝴蝶夫人”的聲音,她客氣而堅定地婉拒了大家的請求,說:“蝴蝶夫人真的不是我的角色……我選一首更適合我的作品——普契尼的《漫步街頭》。”這一首唱出她個人味道的曲目,除了獲得全場雷動的掌聲,更獲得了人們的敬佩——一位聆聽了音樂會的大學聲樂老師這樣評價黃英:“選擇適合自己的老師、適合自己的角色,唱出味道,才是聰明的歌者!”
采訪時黃英闡述了自己一直堅持的聲音概念:作為一名抒情花腔女高音,自己的“號”并不大,聲音也不大,要唱好高音,并不能只有“PUSH”一種方法。唱到高音的高位置要“拎”起來,高音要優雅,要不聲音會掉到喉嚨里。這也是費羅老師傳遞給她的傳統唱法中堅持的理念。每次唱之前,老師都會建議她先念幾遍,體會“娓娓道來”如同說話一般的感覺,然后再“娓娓唱來”。“不是自己的東西,一輩子也不能唱!”黃英非常堅定地說。
“不專業,沒飯吃”
在國外,黃英逐漸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物以稀為貴”的是男高音和大號女高音,抒情女高音數量很多,只有具備自己的特色,才能適應市場化的需要,而且作為亞洲人,要想在歌劇舞臺上獲得別人的尊重,就需要比別人唱得更好。
為此,黃英開始了一邊演出一邊學習的生活,每接一部歌劇,她會提前半年甚至是一年把自己投入到案頭工作中:首先是語言關,歌劇演唱需要的意大利語、法語、德語、英語等,她都根據劇本一字一句翻譯了解,比如德語,她首先翻譯成英語,還理解不了再翻譯成中文;然后是通過看書、找資料了解每部歌劇的歷史背景,作曲家、劇作家的生活環境;找coach(藝術指導)上課。2005年、2006年連續兩年的暑假,黃英抽出時間到意大利一所語言學校學習,每天上午四節語言大課,下午參觀博物館,住宿就在意大利當地人家里。2009年,為出演亨德爾的歌劇《塞魅麗》,她特意飛到倫敦,找到這部歌劇相關的專業coach上課,從發音到每彈一個和弦表達的韻味,每個小時將近100美金的花費,就這樣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磨”。等進入排練場之前,再與演出當地的coach進行調整和磨合。這些必要工作是她每接一部歌劇的“規定動作”。之所以這么做,只為了一條——確保走進排練場的自己是專業的、做好準備的。曾經有一名年輕演員,進排練場時不但沒做任何準備,就連自己角色應該演唱的詠嘆調也沒唱下來。直性子的黃英急得說她:“你這樣不專業,是會沒飯吃的!”話雖然聽著有些重,但黃英深知是因為自己了解歌劇這行的規則——不專業,就是會砸掉自己的“飯碗”。
保有一份天真
舞臺下的黃英給人的印象是快人快語,非常單純。她說自己心里藏不住事情,有什么就要說什么,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對自己媽媽也常說:“媽媽您別生氣哦,我就是要說出來啊。”談到這么多年國內外的游走,依然保有一雙清澈靈動如少女般的眼眸,黃英爽朗地笑了:“在我看來,藝術家和女人,無論到了什么年紀都要保有一份天真。”當年上海音樂學院的12位同班同學,有人在做行政工作,有人從商,有人在歌劇院合唱團,更多的人在當老師,像她這樣還堅持在國內外舞臺上演唱的人已經不多了。
黃英說,是因為對歌劇和音樂的喜歡和熱愛讓自己走到了今天。她打趣說自己“嫁”給了歌劇藝術,“上天給了我這樣一把聲音,就是讓我做一個中西方文化的使者,用自己的歌聲傳播中西方的歌劇。”從譚盾的歌劇《牡丹亭》,到周龍獲得普利策音樂獎的歌劇《白蛇傳》,再到郝維亞的歌劇《一江春水》,出演了一個個歐洲經典歌劇角色的黃英對原創歌劇的演繹也如魚得水。如今,回到上海音樂學院擔任教授的她,不僅希望教給學生如何把握作品風格、演唱風格,傳遞自己豐富的舞臺經驗給學生,更希望在語言、表演甚至職業生涯上能為學生把把關。選擇合適的老師,合適的曲目讓黃英成就了有獨特味道的自己,她現在也努力,讓自己能成為學生心中合適的老師。 (音樂周報 陳茴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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